□彭 霞
自女人步入这个家后,他从没叫过她,更不知她名,只知父亲叫她“当家的。”那年,他14岁,正值青春叛逆期,对谁都不屑一顾,对严厉的父亲如此,对她更不用说了。肚子饿了,想吃饭时,对她大嚷一声:“喂,饿了,该做饭了!”女人并不生气,转身,系上围裙,便在灶台前忙碌开了。
需要钱时,总会大方而理直气壮地向女人伸手道:“喂,给钱!”这次,女人没动,反问:“要钱干什么去?”他很是不耐烦地答:“问这么多干吗?又不干坏事!”女人放了心,即刻转身,从床头柜拿出一个裹了好几层布的塑料袋问:“你要多少?”他任意报了个数。拿钱走时,女人在后面叮嘱:“别乱花啊!别去网吧玩游戏!”他不耐烦,推门就走。本想拿钱给同学买生日礼物,想起女人的叮嘱,他便拿着钱折返了回来,给同学用手工亲自缝制了一个布娃娃,当生日礼物。
家里并不富裕,甚至还算得上较穷。父亲常年在外打零工,女人内外一把手,将家收拾整理得井井有条。尽管如此,可除了吃饭,要钱,平素,他很少同女人说话。偶尔,即使女人想同他说点什么,他也是一扭头就走开了。对已故母亲根深蒂固的思念,怎能轻易被这女人所替代呢?从她进门的第一天起,他就从内心里排斥她,反感她,哪怕她做好一切,极力讨好他,他也不愿从内心接受她。可女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对他好着,为他洗衣,做可口饭菜,住校时,每月给他送菜,送零花钱与生活费用。
大学毕业后,他在离家很远的一所城市,找到了一份工作。又在女友家人与父亲的资助下,在离工作单位较近的地方买房,结婚。原以为,此生再也不会与女人有太多瓜葛。
谁曾想到,妻子临产时,他因工作繁忙而抽不开身,正愁没人照顾妻子时,女人竟然挎着布包袱不请自到。他很诧异,女人怎会知道此事时,他忽然想起,前几日,自己曾向父亲透露过自己的难题。
女人的布包袱内,有为未出生的孙子准备好的各种小衣服与尿布。女人一件件展开说,这些都是自己用上好的棉布,亲自缝制的。那些尿布,比市面上卖的纸尿布要柔软、舒适又吸水,而且,透气性也好。
望着女人已是佝偻着的腰背,逐渐花白了的头发和稍显蹒跚的脚步,第一次,他没叫她“喂”,而是无比愧疚地叫了一声“妈!”
编辑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