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录身边的非遗传承之四

一想起传承300余年的手艺即将消亡在自己这辈人手中,张恒聚的眼中满是无奈和惋惜。

两年不做了,工具拿在手中还是那么得心应手。

现在和木梳唯一的联系,就是闲暇时拿起自己做的梳子梳着胡须,回忆当年的辉煌岁月。

2009年5月,84岁的张恒聚还在坚持做四常木梳,当时他始料不及的是,自己的职业生涯只剩下短短两年。

2013年8月7日,再次见到张恒聚老人,已经88岁的他身体比4年前差很多。两年前,做完最后一批四常木梳,他就不再做这门手艺。应记者的请求,张恒聚拿出已不齐全的家伙,从杂物里寻觅许久才找到一块淘汰的原料,老人笑着说:“这是最后一块‘板儿’了,做完这个就再也做不了了。”从张恒聚无奈的笑容里记者看出,这不仅是最后一次制作,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这也是他从事了一生木梳制作手艺的告别演出。

距今已有300余年历史的晋州市四常木梳,因其选材讲究、做工精细、美观耐用,早在清朝初期就已行销全国。

2009年5月,张恒聚在整理陪伴自己一生的工具,这些粗陋而实用的工具在日复一日的制作中被打磨上了岁月的痕迹。

阔别4年之后,已经告别木梳制作手艺两年的张恒聚又拿出了工具架子,厚厚灰尘下的老伙计已经失去了往昔的油润色泽,一些工具已无处寻觅了。

2009年5月,张恒聚新做的木梳子装满了几大纸箱。两年后,张恒聚用完了做木梳的木料,衰迈的身体已不允许他继续做下去,只能告别70年的职业生涯。

如今,做了70年木梳的张恒聚还剩下最后的47把四常木梳,这或许将是最后的四常木梳。
本报记者 董永博 摄影报道
村里老王家的小姑娘昨天出嫁了,在喜气洋洋的人群外88岁的他却失落地叹了口气。以往附近村里谁家姑娘要出嫁,张恒聚肯定是最先知道的,而现在,他的消息似乎越来越不灵通了。晋州四常一带村庄有这样的习俗:姑娘出嫁时都要陪送大小各种型号五六只装饰精美的木梳,用红绒绳或者红绸布扎好或包好,寓意新郎新娘婚后常用木梳梳头,健康长寿、夫妻恩爱、天长地久。
张恒聚的消息不灵通是因为姑娘出嫁时不再选择四常木梳作为陪嫁,而早在20年前就已开始用塑料梳子代替木梳。“没办法,塑料梳子样多又好看,年轻人都喜欢。”张恒聚无奈地说。随着时代的更替生活的富裕,塑料梳子都已逐渐退出陪嫁的行列,更别说手工制造略显粗糙的木梳了。
距今已有300余年历史的晋州市四常木梳曾经行销全国,可以说是“全国名牌”。四常木梳,因其选材讲究、做工精细、美观耐用,早在清朝初期就已行销全国。《晋州县志》记载:“梳,理发工具,以枣木为之,县东四常村多此业者,每年销售于平津各处,为数甚重。”据唱大鼓的艺人介绍,四常村木梳早在清朝就被艺人编成了鼓词,鼓词中列举了100种中国土特产品,如辛集皮毛、高碑店豆腐丝等,其中就有四常木梳。
张恒聚在小时候就拜师学成了这门手艺。“做木梳最好的木料是枣木,枣木硬而沉,枣木梳使用的年代越久就越发光亮。其次是梨木和杏木等。那时,大家都到周边的深泽、无极和定县等地收购木料,然后用锯子把木头‘解’成一片一片。那时,我父亲和爷爷都做木梳,逢周边的县集市,就起早担着木梳步行到集上去卖。大姑娘小媳妇、上岁数的老太太,一听说是四常木梳,都争着买,一天就能卖三四百把。”
在四常木梳辉煌时期,村里家家都有手工作坊,几乎人人都会制作梳子。上世纪六十年代,村里将分散的家庭作坊联合起来,成立了“晋州四常木梳厂”。梳子制作出来后,全部被送到石家庄批发站,再由批发站发往全国各地。当时,在北京、太原、天津等大城市内,都能看到四常木梳的身影。辉煌了近二十年,1982年村里解散了生产队,木梳厂也随之解散。原木梳厂工人纷纷改行,仅留下为数不多的几人转向家庭作坊。然而如今,四常村内会做木梳的人在世的屈指可数,目前只有张恒聚一人还有做木梳的工具,还能按照工序做出正宗的四常木梳。
两年前,张恒聚用完了做木梳的木料,崭新的3000把木梳整整齐齐地码在箱子里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这也似乎是从事了一生木梳制作的老人的告别演出。两年后,崭新的3000把木梳卖的卖、送的送,如今只剩下47把,已经88岁高龄的张恒聚,颤抖的手很难拿着工具在木头之间游刃有余了。让老人遗憾的是:他并没有将生产木梳的手艺传给子孙后代——式微的作坊手工时代似乎已经终结,以前是养家本领的手艺现在已经难以养活自身了。旁人也没有人愿意学,原因是“在工地上当个小工每天就能挣百八十块”。甚至,做木梳需要的30多道工序流程也只有张恒聚等村里的几个老手艺人知道,当这几个老人作古,这门在四常存在了300多年的手艺也将消失。
自2009年初次采访张恒聚,一别4年再次见到他,耄耋之年的张恒聚身体已经大不如前,但是一说起四常木梳他还能振作起精神侃侃而谈。采访最后,张恒聚说“我15岁开始学,18岁开始自己做,到现在70年了,半道上跟我学做四常木梳的两个人也早已过世了,往后我再死了,四常木梳就找不着了,失传了”。
再次兴盛还是慢慢消亡?这是张恒聚思考过、担心过,但却不是他能决定的问题。箱子里剩下的那47把四常木梳,或许将是最后的四常木梳。
点评
不应离去的遗产
康乾
文化遗产积淀着久远的岁月印痕,记录着民族的文化基因。对于一个民族而言,最令人扼腕叹息的,就是那些曾经与这个民族先辈们生活密切相关的艺术、手艺等,在多年以后,变得无迹可寻,或是只能从博物馆里追寻。作为我市“非物质文化遗产”之一的晋州“四常木梳”制作技艺,也面临着失传的危险。
非物质文化遗产濒临失传,固然与其自身的特点有关。由于大部分非物质文化遗产靠口传心授流传,其基础较为脆弱,一旦其赖以生存的社会基础发生变化,很容易就“后继无人”。譬如,在现代化进程不断加速的今天,昔日行销全国的“四常木梳”,靠其作坊式的生产模式和复杂的手工制作工艺,显然已难以为继。“在工地上当个小工每天就能挣百八十块”,当地“最后一位梳匠”,88岁的张恒聚老人的叹息之言,道出了“四常木梳”衰落的根本所在。
拯救“非物质文化遗产”,时不我待。首先,要加快人才培养,改变民间技艺过去家族封闭式的遗传模式,将该技艺进行人才结构状况分析,根据实际,鼓励青年人去学习和继承。同时,加大对其保护资金投入是关键。一方面,争取各级政府相关部门的支持,从政策、资金、人力、物力等进行扶持。另一方面,还要鼓励民间资本的介入,调动全社会参与的积极性,从而在全社会范围内形成保护这些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良好环境。
编辑: 王仲平